這幾天,“甜野男孩”丁真火遍全網,與丁真簽約的理塘縣文旅體投資公司總經理杜冬冬也跟著火了一把。對丁真的走紅,杜冬冬十分清醒:“新媒體也好,旅游浪潮也好,是一條金魚,我們只是勉強在它的背上坐了一會兒,它的去向和發展是不聽你指揮的……對于那些純消費丁真的點,甚至是一次性消費,這種就不回應或者暫時不回應。”
不希望丁真被包裝成搞笑網紅、拒絕所有綜藝節目的邀約,杜冬冬讓丁真正式入職做起了國企員工,還要努力學習補上文化課。一系列對丁真的回應和保護,令杜冬冬圈粉無數。許多網友評論:“這個老板好睿智!丁真遇到貴人了!”“過度消費后就會曇花一現,為頭腦清醒的企業負責人點贊!”……
在多數人印象中,丁真的家鄉理塘偏遠、閉塞。事實也確實如此。地處四川西部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理塘,縣域海拔3900-4000米不等,距離成都650余公里。全縣7.3萬常住人口中,95%為藏族,農業人口占比高達85%。在這樣的環境下,放牛、放羊、騎馬是丁真的日常并不奇怪,但當地國企負責人對新媒體的認識如此之清醒,且并不輸于“北上廣”人們的水準,就出乎許多人的意料。
與杜冬冬聊了一個多小時后記者發現,杜冬冬有這樣的水準并不奇怪。出生于南京的他,在河海大學、華東師范大學、西藏大學分別拿下了水利水電工程、經濟學、宗教學的學士、碩士學位;曾在上海寶鋼工作過8年,全程參與了世博會前上鋼三廠的搬遷談判;翻譯過奇幻小說《黑暗之劫》、藝術史《波西米亞·迷人的放逐》,做過記者;更為人津津樂道的,是他之所以去西部扎根,是因為愛上了當地姑娘曲西,并為她寫下了15萬字的《康巴情書》……
關于丁真,關于理塘,關于杜冬冬,我們還了解到了更多。
【丁真的世界,到底是怎樣的】
上觀新聞:很多人因為你對丁真的態度而圈粉,這段時間你們為丁真做了些什么?文化課的具體補習內容是什么,從拼音學起嗎?
杜冬冬:丁真現在是理塘的旅游形象大使,也是我們的簽約員工。他現在正抓緊了解理塘的景點景區,補習歷史文化方面的知識,我們也教他如何運營自己的微博賬號,更好地為當地旅游代言。
同時,丁真也是一個職場新人,他既需要學習業務,也要學會和同事相處。他之前漢語水平不太好,但我們不可能從拼音教起,而是用邊工作邊學習的方式培養他,這樣可持續,成效也能比較快顯現。比如我們現在每次開會,他必須要來聽,不管聽得懂多少,讓他先知道開會有秩序、有討論的議題、有會議記錄等等。
上觀新聞:很多人關心,20歲的丁真沒讀什么書,是為什么?他這樣的受教育程度,在當地同類年輕人中普遍嗎?
杜冬冬:丁真家是牧民,放牛放羊是他的日常。他讀過書,但漢語水平不好,復雜連貫的漢語他就不太聽得懂,但他可以用鍵盤打一些字。理塘確實比較偏遠,但這里大部分本地居民現在已經不以放牧為主要職業了,尤其是理塘縣城,和內地小城鎮區別不大。丁真家在牧區,牧區很大、居民很少,像他這樣教育水平的年輕人當地有一些,但沒有那么多。
上觀新聞:你覺得理塘做好迎接大批量游客的準備了嗎?除了網絡上的狂歡,這段時間當地實際的游客量有增加嗎?有沒有粉絲來親自看丁真?你們會怎么應對?
杜冬冬:確實有人因為丁真來到理塘,但更多的人還是在詢問和了解階段。我們希望現在的熱度不過分影響他的個人生活,現在紛至沓來希望采訪他的媒體太多了,但我相信這只是短時間的情況。
理塘縣城有5萬多人口,有超過3000張的住宿床位,包括假日酒店這樣的大型連鎖品牌酒店。淡季時這些住宿設施可以應付,但每年8月1日甘孜州賽馬節前后,到理塘看賽馬的人特別多,那時床位就會比較緊張。
現在距離夏天的旅游旺季還有半年,理塘肯定還會新建一批包括住宿在內的基礎設施。理塘的海拔在3900-4000米之間,夏季氧氣會比較充裕,我們的大部分賓館也都有吸氧設施。
上觀新聞:賽馬節是理塘特有的節日嗎?
杜冬冬:要辦賽馬節,需要一些基本的條件,很多地方不具備。比如,辦賽馬節首先需要大草原,要有很多的馬和騎士,這些條件理塘都有,所以這里的賽馬節非常熱鬧,也很有代表性。
【發展旅游業,理塘“輸不起”】
上觀新聞:丁真走紅后,發展當地旅游的呼聲很高,當地人平時的主要收入來源是什么?旅游業在當地占GDP多少比重?發展旅游業對當地的意義究竟有多大?
杜冬冬:旅游業可以說是決定理塘命運的一個行業。理塘地處偏遠,海拔高,交通、物流運輸不便,發展其他產業有先天劣勢。這里有一些農業和畜牧業相關的產業園區,以加工、種植農產品為主,但這些園區的現代化程度比較高,真正提供的就業崗位有限,實際受益的也是少數農戶和資源方。
但旅游業不一樣,理塘有很好的自然和人文旅游資源。要實現常態有效發展、提供更多就業機會、持續回饋社會,發展旅游業是.好的途徑。并且,旅游業惠及的人群更廣,整個旅游產業鏈的人都可以受益。發展旅游業對理塘來說,是一場輸不起的比賽。
旅游業在理塘還處在初步打造階段,但政府對旅游業的關注度、政策傾斜程度都是..位的。之前我們參與打造勒通古鎮千戶藏寨景區,需要各方面的資源傾斜,縣里就把財政、交通、工商、文化、人事各種管理權下放到古鎮管委會,打通了壁壘。我們從2017年開始打造這個大景區,現在已經初具規模,除了基礎設施的配套改善,還完成了一批“微型博物館”,分別以康巴人、黑陶和紡織、倉央嘉措的詩、318旅行記憶、喜馬拉雅聲音、藏醫、藏戲、書法等為主題,明年還會繼續完成兩個微型博物館,向人們展示這里獨特的風土人情。
上觀新聞:當地政府對旅游業重視程度確實很高。
杜冬冬:是的。今年夏天來理塘的大巴很多,當時我們的游客停車場還沒建好,縣里決定把政府的大型廣場用于旅游大巴停靠,原本要在廣場舉辦的所有政府活動都轉移。那段時間,廣場上.多時停了三四十輛大巴,把地磚都壓壞了。縣里還說,如果有需要,把縣委縣政府的院子給大巴停都沒問題。當時,縣政府辦公樓的廁所對游客也都是開放的。
上觀聞:有了知名度后,理塘旅游發展主要的瓶頸還有哪些?
杜冬冬:對于理塘,我算一個外來者。外來者可以為當地帶來些新的思維和方式,但99%的具體工作還是本地人在做。人才是瓶頸,我們也一直在做人才培養的工作。另外,當地雖然歷史和人文景觀豐富,但總的來說還是比較缺外部資源。丁真走紅,可以讓我們和更多的外部資源對接上,這是好事。
我們還需要對旅游有更深層次的認識。現在的旅游更注重體驗,了解不同人的生活方式,達成互相的理解,而不是發幾張美圖就夠了。這種變化,也對我們提供的旅游產品和服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
【聽見上海話,覺得很親切】
上觀新聞:聽說你在上海寶鋼工作過,你對上海的印象是什么?上海人也是.愛玩會玩的群體之一,你們對上海這塊市場的拓展是否會有些特別的考慮?
杜冬冬:我2003年從河海大學畢業后就到上海了,當時在寶鋼做翻譯,在上海待了8年。上海辦世博會前,寶鋼下屬的上鋼三廠需要搬遷,我全程參與了搬遷談判。后來去世博會那塊玩的時候,我會覺得很自豪,因為那里也是我奮戰過的地方。
今年來理塘的上海旅游團很多,我經常會申請自己去帶這些團。團里中老年人多,聽上海阿姨們嘰嘰喳喳講上海話,覺得很親切,想多聽聽。偶爾回到上海,我也會邀上當年的兄弟們一起去喝喝黃酒,吃吃白斬雞。到今年為止,我在拉薩和理塘一共待了10年,但我的手機號還是上海的,懶得換。
關于上海市場的拓展,我們現在在考慮一個項目,叫“行走的藏房”,希望把藏民生活的空間、家具、用具等以實物展示的方式,加上藏民的家庭故事,在北京、上海這樣的城市做巡回展,讓更多人了解這些不一樣的生活方式。
上觀新聞:你和西部結緣,確實是因為去旅游時喜歡上了康巴姑娘曲西,所以留了下來嗎?《康巴情書》聽說已經斷貨,主要內容是什么?離開大城市的決定,對你難不難?
杜冬冬:喜歡康巴姑娘是個緣起,也是我和藏地緣分的開始。《康巴情書》寫的是對康巴姑娘的迷戀,并不是文學想象,是實情。
我在上海做翻譯的時候,參與了很多工業、商務主題的談判,也在華師大自考了經濟學。但我很想寫小說和劇本,這些是西部給的。后來去了拉薩,我讀了西藏大學宗教史的碩士,做過記者,都是不一樣的人生經歷。
2010年離開上海時,我也認真想過,可以在國企一直做下去,也可以去外企,做到中層也不是沒可能。但當時就覺得還沒玩夠,想做一名作家,就辭職去了西藏,也到了四川。
上觀新聞:你做過白領、出過書,現在又成為企業負責人,為什么會選擇做旅游業?在丁真走紅之前,你們主要為當地做些什么?現在會有哪些不一樣?
杜冬冬:我成為理塘文旅體投資發展公司的負責人,是被聘任過來的,相當于職業經理人。公司的主要任務,是負責理塘縣的旅游開發。所以,我們打造了一批微型博物館,培訓旅游景區的講解員、演員,也做本地歷史文化的挖掘、采集和推廣,要做的事情很多。
原來我們做推廣,要做很多解釋工作,告訴別人理塘在哪里、理塘有什么,現在這部分的工作少了很多,丁真確實讓更多人對理塘有了關注和了解。在經營好丁真這個品牌形象的同時,我們也要做好旅游服務,提升當地的旅游品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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